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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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江渝之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 對著自己的臉看了看，素顏看起來有些憔悴。
風衣搭配簡單的襯衣牛仔褲，平底運動鞋, 衣著也不夠正式。
視線掃過屏幕左上方的時間，剛過十一點，她拽了一下安全帶，偏頭看裴煊：“裴煊，時間夠嗎？夠的話你先送我回趟家，我換身衣服。”
她待會兒要見的可是裴知源, 且不說她是去拜訪長輩, 這可是一般人接觸不到的商業巨鱷，思考如何擴充和穩固自己的人脈資源, 這已經是她的職業習慣了。
裴煊看了眼路況，將車子駛離醫院停車場，說道：“夠了, 他們也剛回來, 今天吃飯會比較晚。”
這幾天晚上沒休息好, 江渝之有點困，但她睡得淺，半小時後，車子剛停穩她就醒了。
她解了安全帶, 率先推開車門，走到單元樓的門口，回頭看裴煊。
早上還晴空萬裏, 此時的天氣已經陰沈下來了, 暴雨將至未至。
男人穿著襯衣西褲，手裏拎著剛才江渝之落在車上的那件長風衣。
江渝之的視線從她的衣服上掃過, 抿了下唇。
待他走到她身邊，她和裴煊並肩走向電梯，開口道：“你待會兒和我一起到我家看看，幫我挑一下給長輩的見面禮，我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麽。”
除了裴知源的那份，還有裴玉珊的，之前和她的幾次見面都太匆忙了，今天得補上。
不管怎麽樣，他們都是寶寶的長輩，關系不能太僵。
而且她不希望因為自己和裴煊的關系，影響到寶寶之後得到的來自家人的愛。
裴煊摁了電梯，刷了卡，眸光落在她身上，說道：“我來吧，我聯系一下助理，讓他準備好了送過來。”
“不要。”江渝之撇撇嘴，“這樣沒誠意，你們這些當老板的怎麽總喜歡讓助理準備禮物啊，你以為收到禮物的人看不出來嗎？”
裴煊輕笑：“江總這是把自己也囊括進去了嗎？”
“才不是。”看著液晶屏上不斷上跳的數字，江渝之反駁道，“送給重要客戶的禮物我都是親自選的。”
電梯門一開，江渝之就在自家的門口看到了些紅參和燕窩之類的補品，她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輸了大門密碼，彎腰將那些東西拎了進去，放在玄關的櫃子上。
保姆在打掃衛生，見她回來，有些驚訝地說道：“江總，您不是發消息說……”
Nico跑來迎接她，江渝之摸了一下它的頭，回保姆剛才的話：“沒事，我拿點東西，換個衣服就走。”
她從鞋櫃裏拿了一雙給客人準備的全新男士拖鞋拆給裴煊，帶著他往一個裝有密碼鎖的房間走，並拒絕了Nico也想進入房間的請求。
房門一關，她向裴煊展示她的收藏室，房間四壁都是展示架，介紹道：“這裏面有一部分我之前在拍賣會上拍下來的拍品，茶葉、茶具、還有字畫古玩……不知道你外祖父喜歡什麽。”
隨後，江渝之的視線掃過占據房間三分之二面積的玻璃展示櫃，櫃子裏裝了燈，裏面的珠寶首飾熠熠生輝。
“至於這些，都是我的一些個人設計，目前市場上流通的我的其他作品，拍賣價格一般在十幾萬到幾十萬不等，我打算選一套送給阿姨。”
這些首飾上用的鉆石和珍珠，也都是她通過拍賣得來的，每顆都價格不菲。
她用心挑選見面禮倒不是想巴結裴家，只不過她覺得日後想在孩子的問題上和裴家平等對話，現在就不能自降姿態，她的經濟條件雖然比不上裴家，但也不差。
這些東西於她和於裴家，都不算貴重，但禮數到位。
江渝之彎腰看著櫃子裏珠寶，模樣認真，燈光打在她瓷白的臉上，膚色透亮，夾在耳後的頭發散了下來，落在臉頰旁，帶著卷曲的弧度。
裴煊的視線從江渝之的身上收回來，說道：“茶葉吧，外祖父喜歡實用的。”
“行。”江渝之走到房間另一邊的櫃子旁，茶葉放得有些高了，她墊起腳來，只摸到了盒子的最下邊。
她還沒扭頭叫裴煊幫忙，背後就貼上了溫熱的胸膛，江渝之扒著櫃子的手指一緊。
裴煊拿起茶葉看了一眼，皺眉道：“這也太貴重了。”
正宗的西湖龍井禦前十八棵，每年t的產量不到一斤，屢次拍出天價，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得看緣分。
珍品茶葉的儲存對溫度和濕度都有要求，這點也是前幾天江渝之托朋友拍到的，還沒來得及被她帶去另一個房子裏專門儲藏茶葉的櫃子裏，也是湊巧。
江渝之從他手中拿過茶葉，無所謂道：“我不愛品茶，我爸之前說我喝茶就是牛嚼牡丹，買來本來就是送人的。”
這在普通人眼中的天價茶，還不知道裴老先生能不能看上。
她給裴玉珊挑了一條項鏈，裝好之後，一起遞給了裴煊讓他拿著，自己動作利落地去衣帽間換了條裙子，洗了個臉，坐在鏡子前開始化妝。
裴煊抱著手臂倚在門框等著她，江渝之看了眼時間，忙說道：“快了，我簡單化個淡妝，馬上就好。”
她的話音剛落，樓上就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音，她手上的動作一頓。
這陣噪音一直持續著，裴煊皺了皺眉：“樓上在裝修？怎麽之前沒聽到動靜？”
江渝之有些無奈，裝修有法定工作時間，她還寧願是裝修。
她微微嘆氣，忍不住抱怨道：“不是，你這幾天沒住在這裏，不知道情況，這是樓上的孩子放學回家了。”
“樓上換了新房客，家裏有三個男孩，一個八歲，還有一對六歲的雙胞胎，每天鬧得跟要把屋頂掀翻一樣。”
孕期本來就嗜睡，她最近幾天都睡得很早，但樓上的孩子每天都要鬧到深夜，她總是要被樓上的這幾個熊孩子驚醒，每次醒來心率都很高。
想到剛才江渝之有些憔悴的神色，裴煊的臉色沈了沈，問道：“沒跟物業管家反映情況？”
“說了，對方又是道歉又是賠禮的，但他們家大部分時間都是老人帶孩子，管不住。”
眉筆在江渝之手上轉了個圈，點了下客廳的方向，她說道：“剛才我拎進來的那些東西就是他們托管家放門口的，回絕了幾次，還是堅持送，一次比一次貴重，我都不好再說什麽了。”
樓上的孩子似乎在拍球，撞擊出沈悶的聲響，裴煊的視線掃過天花板，落到江渝之的身上。
“你白天本來就工作壓力大，晚上睡不好怎麽行？而且之後肚子裏的寶寶長大了，也會影響你休息，晚上睡不了一個整覺，還要被鄰居打擾。”
他說的這些江渝之自然知道，她也在考慮搬到另一處房子裏，只是……
裴煊繼續說道：“我在CBD附近有一套房子，頂層覆式，很安靜，一梯一戶，小區各方面條件都很好，離你公司也近，你搬到我那裏吧。”
江渝之下意識地問道：“那你呢？”
“怎麽？”裴煊覺得有些好笑地反問，“江總這是不讓我回自己家了？”
搬到他那裏住而且是同居？乍一聽江渝之有些接受不了，下意識反駁道：“我也有其他房子的，我也可以去看別的合適的房子。”
裴煊看透了她那點想法，說道：“你一直住在這裏不就是因為通勤方便嗎？這裏去你公司甚至不用開車，搬遠了遇到早高峰，你得提前多久起床？”
“至於去租房或者買房，你在短時間內能找到滿意的房子？”
自己的那點考量被他看得透透的，她現在是孕婦，還帶著寵物，租房要考量的東西太多了，且不說房子本身，如果再遇上鬧騰的鄰居又要怎麽辦。
江渝之微微蹙眉，既然是覆式樓，肯定不止一個房間，她和裴煊都要上班，裴煊的工作尤其忙，就當室友處處，偶爾打個照面，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再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江渝之拿起卷發棒理了一下頭發，結束了這個話題。
-
老爺子退休後尤其喜靜，不住在市中心，他們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半了，裴知源住的這一棟大概是所謂的“樓王”，帶了一個占地面積非常大的花園。
這個樓盤江渝之之前就有所耳聞，這還是她第一次進來，每次開車路過的時候都會因為好奇而下意識多看兩眼。
這個小區的看房資格都不容易拿到，門檻非常高，住在這裏的有很多政客和富豪，戶主身份顯赫非富即貴，擁有這裏的房產更多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見她目光好奇地張望，裴煊開口道：“這是裴家的產業。”
江渝之一楞，她還真不知道，或者是不記得了。
下了車之後，裴煊手掌朝上，伸到江渝之的面前。
江渝之的目光疑惑地投向他。
“情侶。”裴煊提醒道，“恩愛的、熱戀中的、即將升級為父母的情侶。”
江渝之揉了下耳廓，倒也不用加上這麽多定語，聽起來好奇怪的。
她將手伸給裴煊，下一秒就被人握住了。
他們踩著花園的小徑，往別墅大門走，江渝之忍不住問道：“裴煊，你外祖父嚴肅嗎？”
話說出口她又覺得似乎有些明知故問，她曾看過裴老先生的采訪，不茍言笑。
“嗯。”裴煊回道，“我小時候和父親生活，只有假期會過來這邊，那時候我很皮，但我媽我大哥還有家裏的保姆都對我多有縱容，我哥還會在我闖禍之後給我打掩護，但我外祖父一眼能看出幹壞事的是我，他會揍我。”
裴煊補充道：“隔代親的那一套理論在我外祖父身上好像不管用，他是實打實地打，手杖抽在皮肉上，非要我長教訓才停下，有好幾次我媽都心疼得掉眼淚。”
見江渝之有些緊張，他開玩笑道：“害怕就貼我近一些，要是挨打我沖前面替你擋著。”
江渝之沒有理會他的調侃。
在她的記憶中，高中時候的裴煊雖然混不吝，但裴文斌讀書人做派，氣質溫和，對他多是言語上的教育，頂多罰跪，從沒對他動過手。
她下意識地問道：“裴叔叔是不是都沒揍過你？”
像是勾起了不好的回憶，裴煊握著她的手一緊，臉上開玩笑的表情盡數褪去，變得有些冷淡，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裴玉珊還和上次一樣，見到江渝之很親昵地喚她“渝之”，問她最近的身體狀況，招呼她坐到她的身邊。
聽見樓下的動靜，裴寂下樓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就重新回到書房處理工作。
裴知源穿著一身中山裝，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坐在沙發上看書。
自從裴寂嶄露鋒芒後，他就從一把手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他身上的威嚴和壓迫感不減，頂著他的打量的目光，江渝之有些緊張。
江渝之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簡單地用鼻音回應了一聲，不說一句話，讓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裴煊對他這樣的態度似乎早已經習慣，脫了外套往沙發上一搭，坐到江渝之的旁邊，牽起她的手擱在自己的腿上，捏她的手指玩。
江渝之看他一眼，他的神態動作都到位了。
恩愛的情侶，還挺會演的。
裴玉珊有意緩和氣氛，打開了江渝之帶的禮物，對裴知源說道：“爸，這不是你平時頂愛喝的茶嗎？之之有心了。”
“還有這條項鏈，這個蝴蝶設計讓我想到了你送給媽媽當作一周年結婚紀念日禮物的那條項鏈，渝之是珠寶設計領域的後起之秀，我有好幾個朋友都收藏了她的作品。”
聽女兒提到已故的妻子，裴知源的神色才有點松動。
大人們各懷心思，但好在還有糖豆，知道江渝之來了，很高興地從自己的玩具房跑了出來，牽起她的手，似乎是要帶她去別的地方。
江渝之下意識地看了眼長輩。
裴玉珊笑瞇瞇地說：“渝之去吧，和糖豆去玩，不過馬上要吃飯了，待會兒讓小煊去叫你們。”
裴煊欠身，輕輕在糖豆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說道：“小屁孩就知道搶我老婆。”
江渝之知道這大抵也是他“表演”中的一環，但睫毛還是微微抖了下。
糖豆先是帶她參觀了一下自己的玩具房，兩人玩了一會兒之後，牽著江渝之上了樓。
她們推門走進了一個房間，江渝之環視四周，楞了一下。
不知道這裏是否是裴煊的儲物間，房間裏壘了一些木箱子，江渝之看不到裏面是什麽，但視線所及之處有太多當初在鷺城房子裏的東西，沖開了她記憶的閥門。
掛在陽臺上的那串陶瓷風鈴，當初就是掛在別墅二樓的露臺，沒想到竟然還在。
書架上還有一些之前的獎杯，都已經褪了色，不覆當年的光鮮。
江渝之打量著房間裏的東西，沒註意糖豆在做什麽，等她回神，看到小t朋友踮起腳在抽一本壓在一個木箱子下的相冊。
她的手根本扶不到上面的箱子，隨著相冊被她抽出來，本身沒有太大重量的箱子也搖搖欲睡，馬上就要跌落。
“糖豆！”
江渝之憑著本能伸手將糖豆拉開，護在懷裏，箱子砸在了她們的腳邊，裏面的東西劈裏啪啦落了一地。
都是一些銀制的小物件，有奇形怪狀的戒指和吊墜、看上去有些歪七扭八的花朵、形狀各異的葉子……
看到這些東西，江渝之的瞳孔驟縮。
十四年前，在鷺城。
裴玉珊之前很喜歡Vintage中古珠寶，但在離婚之後把裴文斌送給她的首飾都退了回來，原本承載的愛和心意也隨著他們婚姻的解除也消散了。
裴煊留下了這些被父母當成垃圾的東西。
這些Vintage中古珠寶被江渝之無意間發現，她非常癡迷於這些首飾的設計，放空的時候甚至會在草稿本上畫出來。
有一天，裴煊發現了她這個愛好，兩人做了一個交換。
江渝之幫他做兩年的班級衛生，裴煊帶她去學首飾雕蠟。
城西住著一位央美金工的退休教授，是裴煊爺爺之前的同事，他的兒子開了一個飾品工作室，老人家帶顧客體驗雕蠟。
江渝之高一暑假的最後幾周就是在工作室度過的，除了她之外，工作室還有幾位相關專業準大學生，在假期體驗即將學習的課程。
江渝之每次都留到很晚很晚，工作室離家很遠，次次都是裴煊去接她。
工作室的哥哥姐姐都很和善，每次見到裴煊在外面等著，都會用手肘輕輕撞一下江渝之，對她眨眨眼：“之之，你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
“丁零零——”
秋風拂過屋檐下的風鈴，回憶和清脆的鈴聲一起消弭在風中。
雕蠟是首飾制造中的第一道工序，她當時也只是隨心所欲雕了一些小玩意，高中畢業離家之後自己都忘了，她壓根沒回過鷺城，留在那裏的物件也都沒要了。
沒想到裴煊會把它們送去工廠鑄造。
十年後，她看到了成品。
而且明顯是有人細心養護的，所以現在看上去成色依舊不錯。
和裴煊重逢之後，之前強制被清除的關於那座城市的記憶，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歸位。
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頭漾開，江渝之將散落一地的東西收好之後，裴煊正好上了樓。
他敲了下門框，對房間裏的一大一小說道：“下樓吃飯。”
糖豆輕輕拽了一下江渝之的衣角，想要把手上天藍色的相冊給她，看到小朋友手上的相冊，裴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們身邊，將相冊從糖豆手裏拿走。
裴煊彎腰將小朋友從地上抱了起來，背對著江渝之，在小侄女的耳邊輕聲說道：“糖豆，你這個小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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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渝之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 對著自己的臉看了看，素顏看起來有些憔悴。
風衣搭配簡單的襯衣牛仔褲，平底運動鞋, 衣著也不夠正式。
視線掃過屏幕左上方的時間，剛過十一點，她拽了一下安全帶，偏頭看裴煊：“裴煊，時間夠嗎？夠的話你先送我回趟家，我換身衣服。”
她待會兒要見的可是裴知源, 且不說她是去拜訪長輩, 這可是一般人接觸不到的商業巨鱷，思考如何擴充和穩固自己的人脈資源, 這已經是她的職業習慣了。
裴煊看了眼路況，將車子駛離醫院停車場，說道：“夠了, 他們也剛回來, 今天吃飯會比較晚。”
這幾天晚上沒休息好, 江渝之有點困，但她睡得淺，半小時後，車子剛停穩她就醒了。
她解了安全帶, 率先推開車門，走到單元樓的門口，回頭看裴煊。
早上還晴空萬裏, 此時的天氣已經陰沈下來了, 暴雨將至未至。
男人穿著襯衣西褲，手裏拎著剛才江渝之落在車上的那件長風衣。
江渝之的視線從她的衣服上掃過, 抿了下唇。
待他走到她身邊，她和裴煊並肩走向電梯，開口道：“你待會兒和我一起到我家看看，幫我挑一下給長輩的見面禮，我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麽。”
除了裴知源的那份，還有裴玉珊的，之前和她的幾次見面都太匆忙了，今天得補上。
不管怎麽樣，他們都是寶寶的長輩，關系不能太僵。
而且她不希望因為自己和裴煊的關系，影響到寶寶之後得到的來自家人的愛。
裴煊摁了電梯，刷了卡，眸光落在她身上，說道：“我來吧，我聯系一下助理，讓他準備好了送過來。”
“不要。”江渝之撇撇嘴，“這樣沒誠意，你們這些當老板的怎麽總喜歡讓助理準備禮物啊，你以為收到禮物的人看不出來嗎？”
裴煊輕笑：“江總這是把自己也囊括進去了嗎？”
“才不是。”看著液晶屏上不斷上跳的數字，江渝之反駁道，“送給重要客戶的禮物我都是親自選的。”
電梯門一開，江渝之就在自家的門口看到了些紅參和燕窩之類的補品，她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輸了大門密碼，彎腰將那些東西拎了進去，放在玄關的櫃子上。
保姆在打掃衛生，見她回來，有些驚訝地說道：“江總，您不是發消息說……”
Nico跑來迎接她，江渝之摸了一下它的頭，回保姆剛才的話：“沒事，我拿點東西，換個衣服就走。”
她從鞋櫃裏拿了一雙給客人準備的全新男士拖鞋拆給裴煊，帶著他往一個裝有密碼鎖的房間走，並拒絕了Nico也想進入房間的請求。
房門一關，她向裴煊展示她的收藏室，房間四壁都是展示架，介紹道：“這裏面有一部分我之前在拍賣會上拍下來的拍品，茶葉、茶具、還有字畫古玩……不知道你外祖父喜歡什麽。”
隨後，江渝之的視線掃過占據房間三分之二面積的玻璃展示櫃，櫃子裏裝了燈，裏面的珠寶首飾熠熠生輝。
“至於這些，都是我的一些個人設計，目前市場上流通的我的其他作品，拍賣價格一般在十幾萬到幾十萬不等，我打算選一套送給阿姨。”
這些首飾上用的鉆石和珍珠，也都是她通過拍賣得來的，每顆都價格不菲。
她用心挑選見面禮倒不是想巴結裴家，只不過她覺得日後想在孩子的問題上和裴家平等對話，現在就不能自降姿態，她的經濟條件雖然比不上裴家，但也不差。
這些東西於她和於裴家，都不算貴重，但禮數到位。
江渝之彎腰看著櫃子裏珠寶，模樣認真，燈光打在她瓷白的臉上，膚色透亮，夾在耳後的頭發散了下來，落在臉頰旁，帶著卷曲的弧度。
裴煊的視線從江渝之的身上收回來，說道：“茶葉吧，外祖父喜歡實用的。”
“行。”江渝之走到房間另一邊的櫃子旁，茶葉放得有些高了，她墊起腳來，只摸到了盒子的最下邊。
她還沒扭頭叫裴煊幫忙，背後就貼上了溫熱的胸膛，江渝之扒著櫃子的手指一緊。
裴煊拿起茶葉看了一眼，皺眉道：“這也太貴重了。”
正宗的西湖龍井禦前十八棵，每年t的產量不到一斤，屢次拍出天價，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得看緣分。
珍品茶葉的儲存對溫度和濕度都有要求，這點也是前幾天江渝之托朋友拍到的，還沒來得及被她帶去另一個房子裏專門儲藏茶葉的櫃子裏，也是湊巧。
江渝之從他手中拿過茶葉，無所謂道：“我不愛品茶，我爸之前說我喝茶就是牛嚼牡丹，買來本來就是送人的。”
這在普通人眼中的天價茶，還不知道裴老先生能不能看上。
她給裴玉珊挑了一條項鏈，裝好之後，一起遞給了裴煊讓他拿著，自己動作利落地去衣帽間換了條裙子，洗了個臉，坐在鏡子前開始化妝。
裴煊抱著手臂倚在門框等著她，江渝之看了眼時間，忙說道：“快了，我簡單化個淡妝，馬上就好。”
她的話音剛落，樓上就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音，她手上的動作一頓。
這陣噪音一直持續著，裴煊皺了皺眉：“樓上在裝修？怎麽之前沒聽到動靜？”
江渝之有些無奈，裝修有法定工作時間，她還寧願是裝修。
她微微嘆氣，忍不住抱怨道：“不是，你這幾天沒住在這裏，不知道情況，這是樓上的孩子放學回家了。”
“樓上換了新房客，家裏有三個男孩，一個八歲，還有一對六歲的雙胞胎，每天鬧得跟要把屋頂掀翻一樣。”
孕期本來就嗜睡，她最近幾天都睡得很早，但樓上的孩子每天都要鬧到深夜，她總是要被樓上的這幾個熊孩子驚醒，每次醒來心率都很高。
想到剛才江渝之有些憔悴的神色，裴煊的臉色沈了沈，問道：“沒跟物業管家反映情況？”
“說了，對方又是道歉又是賠禮的，但他們家大部分時間都是老人帶孩子，管不住。”
眉筆在江渝之手上轉了個圈，點了下客廳的方向，她說道：“剛才我拎進來的那些東西就是他們托管家放門口的，回絕了幾次，還是堅持送，一次比一次貴重，我都不好再說什麽了。”
樓上的孩子似乎在拍球，撞擊出沈悶的聲響，裴煊的視線掃過天花板，落到江渝之的身上。
“你白天本來就工作壓力大，晚上睡不好怎麽行？而且之後肚子裏的寶寶長大了，也會影響你休息，晚上睡不了一個整覺，還要被鄰居打擾。”
他說的這些江渝之自然知道，她也在考慮搬到另一處房子裏，只是……
裴煊繼續說道：“我在CBD附近有一套房子，頂層覆式，很安靜，一梯一戶，小區各方面條件都很好，離你公司也近，你搬到我那裏吧。”
江渝之下意識地問道：“那你呢？”
“怎麽？”裴煊覺得有些好笑地反問，“江總這是不讓我回自己家了？”
搬到他那裏住而且是同居？乍一聽江渝之有些接受不了，下意識反駁道：“我也有其他房子的，我也可以去看別的合適的房子。”
裴煊看透了她那點想法，說道：“你一直住在這裏不就是因為通勤方便嗎？這裏去你公司甚至不用開車，搬遠了遇到早高峰，你得提前多久起床？”
“至於去租房或者買房，你在短時間內能找到滿意的房子？”
自己的那點考量被他看得透透的，她現在是孕婦，還帶著寵物，租房要考量的東西太多了，且不說房子本身，如果再遇上鬧騰的鄰居又要怎麽辦。
江渝之微微蹙眉，既然是覆式樓，肯定不止一個房間，她和裴煊都要上班，裴煊的工作尤其忙，就當室友處處，偶爾打個照面，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再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江渝之拿起卷發棒理了一下頭發，結束了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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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退休後尤其喜靜，不住在市中心，他們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半了，裴知源住的這一棟大概是所謂的“樓王”，帶了一個占地面積非常大的花園。
這個樓盤江渝之之前就有所耳聞，這還是她第一次進來，每次開車路過的時候都會因為好奇而下意識多看兩眼。
這個小區的看房資格都不容易拿到，門檻非常高，住在這裏的有很多政客和富豪，戶主身份顯赫非富即貴，擁有這裏的房產更多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見她目光好奇地張望，裴煊開口道：“這是裴家的產業。”
江渝之一楞，她還真不知道，或者是不記得了。
下了車之後，裴煊手掌朝上，伸到江渝之的面前。
江渝之的目光疑惑地投向他。
“情侶。”裴煊提醒道，“恩愛的、熱戀中的、即將升級為父母的情侶。”
江渝之揉了下耳廓，倒也不用加上這麽多定語，聽起來好奇怪的。
她將手伸給裴煊，下一秒就被人握住了。
他們踩著花園的小徑，往別墅大門走，江渝之忍不住問道：“裴煊，你外祖父嚴肅嗎？”
話說出口她又覺得似乎有些明知故問，她曾看過裴老先生的采訪，不茍言笑。
“嗯。”裴煊回道，“我小時候和父親生活，只有假期會過來這邊，那時候我很皮，但我媽我大哥還有家裏的保姆都對我多有縱容，我哥還會在我闖禍之後給我打掩護，但我外祖父一眼能看出幹壞事的是我，他會揍我。”
裴煊補充道：“隔代親的那一套理論在我外祖父身上好像不管用，他是實打實地打，手杖抽在皮肉上，非要我長教訓才停下，有好幾次我媽都心疼得掉眼淚。”
見江渝之有些緊張，他開玩笑道：“害怕就貼我近一些，要是挨打我沖前面替你擋著。”
江渝之沒有理會他的調侃。
在她的記憶中，高中時候的裴煊雖然混不吝，但裴文斌讀書人做派，氣質溫和，對他多是言語上的教育，頂多罰跪，從沒對他動過手。
她下意識地問道：“裴叔叔是不是都沒揍過你？”
像是勾起了不好的回憶，裴煊握著她的手一緊，臉上開玩笑的表情盡數褪去，變得有些冷淡，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裴玉珊還和上次一樣，見到江渝之很親昵地喚她“渝之”，問她最近的身體狀況，招呼她坐到她的身邊。
聽見樓下的動靜，裴寂下樓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就重新回到書房處理工作。
裴知源穿著一身中山裝，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坐在沙發上看書。
自從裴寂嶄露鋒芒後，他就從一把手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他身上的威嚴和壓迫感不減，頂著他的打量的目光，江渝之有些緊張。
江渝之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簡單地用鼻音回應了一聲，不說一句話，讓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裴煊對他這樣的態度似乎早已經習慣，脫了外套往沙發上一搭，坐到江渝之的旁邊，牽起她的手擱在自己的腿上，捏她的手指玩。
江渝之看他一眼，他的神態動作都到位了。
恩愛的情侶，還挺會演的。
裴玉珊有意緩和氣氛，打開了江渝之帶的禮物，對裴知源說道：“爸，這不是你平時頂愛喝的茶嗎？之之有心了。”
“還有這條項鏈，這個蝴蝶設計讓我想到了你送給媽媽當作一周年結婚紀念日禮物的那條項鏈，渝之是珠寶設計領域的後起之秀，我有好幾個朋友都收藏了她的作品。”
聽女兒提到已故的妻子，裴知源的神色才有點松動。
大人們各懷心思，但好在還有糖豆，知道江渝之來了，很高興地從自己的玩具房跑了出來，牽起她的手，似乎是要帶她去別的地方。
江渝之下意識地看了眼長輩。
裴玉珊笑瞇瞇地說：“渝之去吧，和糖豆去玩，不過馬上要吃飯了，待會兒讓小煊去叫你們。”
裴煊欠身，輕輕在糖豆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說道：“小屁孩就知道搶我老婆。”
江渝之知道這大抵也是他“表演”中的一環，但睫毛還是微微抖了下。
糖豆先是帶她參觀了一下自己的玩具房，兩人玩了一會兒之後，牽著江渝之上了樓。
她們推門走進了一個房間，江渝之環視四周，楞了一下。
不知道這裏是否是裴煊的儲物間，房間裏壘了一些木箱子，江渝之看不到裏面是什麽，但視線所及之處有太多當初在鷺城房子裏的東西，沖開了她記憶的閥門。
掛在陽臺上的那串陶瓷風鈴，當初就是掛在別墅二樓的露臺，沒想到竟然還在。
書架上還有一些之前的獎杯，都已經褪了色，不覆當年的光鮮。
江渝之打量著房間裏的東西，沒註意糖豆在做什麽，等她回神，看到小t朋友踮起腳在抽一本壓在一個木箱子下的相冊。
她的手根本扶不到上面的箱子，隨著相冊被她抽出來，本身沒有太大重量的箱子也搖搖欲睡，馬上就要跌落。
“糖豆！”
江渝之憑著本能伸手將糖豆拉開，護在懷裏，箱子砸在了她們的腳邊，裏面的東西劈裏啪啦落了一地。
都是一些銀制的小物件，有奇形怪狀的戒指和吊墜、看上去有些歪七扭八的花朵、形狀各異的葉子……
看到這些東西，江渝之的瞳孔驟縮。
十四年前，在鷺城。
裴玉珊之前很喜歡Vintage中古珠寶，但在離婚之後把裴文斌送給她的首飾都退了回來，原本承載的愛和心意也隨著他們婚姻的解除也消散了。
裴煊留下了這些被父母當成垃圾的東西。
這些Vintage中古珠寶被江渝之無意間發現，她非常癡迷於這些首飾的設計，放空的時候甚至會在草稿本上畫出來。
有一天，裴煊發現了她這個愛好，兩人做了一個交換。
江渝之幫他做兩年的班級衛生，裴煊帶她去學首飾雕蠟。
城西住著一位央美金工的退休教授，是裴煊爺爺之前的同事，他的兒子開了一個飾品工作室，老人家帶顧客體驗雕蠟。
江渝之高一暑假的最後幾周就是在工作室度過的，除了她之外，工作室還有幾位相關專業準大學生，在假期體驗即將學習的課程。
江渝之每次都留到很晚很晚，工作室離家很遠，次次都是裴煊去接她。
工作室的哥哥姐姐都很和善，每次見到裴煊在外面等著，都會用手肘輕輕撞一下江渝之，對她眨眨眼：“之之，你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
“丁零零——”
秋風拂過屋檐下的風鈴，回憶和清脆的鈴聲一起消弭在風中。
雕蠟是首飾制造中的第一道工序，她當時也只是隨心所欲雕了一些小玩意，高中畢業離家之後自己都忘了，她壓根沒回過鷺城，留在那裏的物件也都沒要了。
沒想到裴煊會把它們送去工廠鑄造。
十年後，她看到了成品。
而且明顯是有人細心養護的，所以現在看上去成色依舊不錯。
和裴煊重逢之後，之前強制被清除的關於那座城市的記憶，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歸位。
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頭漾開，江渝之將散落一地的東西收好之後，裴煊正好上了樓。
他敲了下門框，對房間裏的一大一小說道：“下樓吃飯。”
糖豆輕輕拽了一下江渝之的衣角，想要把手上天藍色的相冊給她，看到小朋友手上的相冊，裴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們身邊，將相冊從糖豆手裏拿走。
裴煊彎腰將小朋友從地上抱了起來，背對著江渝之，在小侄女的耳邊輕聲說道：“糖豆，你這個小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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